七年温吞|一发完
*半现背
「七年温吞,九分认真」
“下一组练习生,觉醒东方。”
陈立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场表演的过程中,都会有两组练习生在后场准备。
上一组去后场准备的,是个人练习生蔡徐坤。
陈立农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觉得自己的头沉得抬不起来。
“请传奇星娱乐练习生陈立农进行准备。”
陈立农走进了休息室。
蔡徐坤正在后场紧张地走来走去,看见陈立农走了进来,点点头冲他笑了笑。
陈立农注视着蔡徐坤的眼睛,蓝色的瞳孔里一望无尽。
“好久不见,蔡徐坤。”
陈立农勾起微笑。
‖2012年‖
暑假来得太快,陈立农被小雪姐姐带着去台北玩。
酒店订了一周,就在通化街上,陈立农计划每天晚上都要去通化街夜市玩。他向妈妈许诺每天都跟小雪姐姐一起出行,软磨硬泡了一个月,还答应了回家以后每天自己洗衣服和洗碗的要求,妈妈才放他来台北玩。
到达通化街的那一刻,陈立农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高雄的夜市也很热闹,但是这一次不同了。今天晚上,他是个游客,他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漫无目的地逛街。做游客真好啊。
小摊沿着街摆开,热热闹闹,陈立农被各种各样的香味包围,他瞪大了眼睛往前走,在几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兜,掏出了小钱包。
陈立农简直被大肠包小肠的摊位黏住了,手里放了好几个盒子,吃了一个再买一个。
小雪姐姐一直好脾气地陪他一起吃,还给他买了更多的大肠包小肠。
陈立农是男孩子,不能让女孩子付钱的。
小雪姐姐蹲下来,笑着捏了捏陈立农的脸:“农农长大了以后,再请我吃好吃的,好不好呀。”
陈立农跟着姐姐往前走,忽然被喧闹的人群吸引,人群一层一层,里面传来了好听的歌声。
“有人在表演耶。”陈立农激动地跳着,“我想看看。”
小雪姐姐推推他,“那你进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哦。别跑太远。”
陈立农就像只兔子一样上蹿下跳地从大人们的腿边穿过,侧侧身往前挪一挪,就走进了人群包围着的圆心里。
居然真的是表演,站在舞台上的却是十四五岁的孩子。
陈立农掰着手算了算年龄,再过两年他也可以来表演节目了呢。
陈立农听着台上的歌,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唱着唱着,他忽然感到人群的目光逐渐从舞台上移到着,缓缓地聚焦到了他的身边。
一个英俊的哥哥站在他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你真可爱,想不想上台唱歌呀?”
陈立农吓了一跳,“……我……我不会。”
哥哥笑了,“没关系的,如果赢了,就可以去北京参加下一轮比赛了。你想不想去北京玩呀?”
陈立农愣住了,北京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传说中的地方,人们说着俏皮的北京话,深深的胡同,巨大的宫殿,壮阔的长城。还有,北京烤鸭,光是看着图片就能流下口水来。
“……真的……可以吗?”
小雪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带着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出门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陈妈妈太忙了,陈立农想要去旅游的愿望妈妈永远满足不了,不忍心看小孩失落的表情,于是她自告奋勇一个人带农农来玩。
忽然,小雪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干净的歌声。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这是陈立农最喜欢听的歌。
再仔细听听,忽然觉得歌曲的声音格外耳熟。小雪踮起脚,努力地顺着众人的头顶中看过去——
陈立农居然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
七点钟。
台北的夜有些深了,舞台的追光明亮得晃眼。男孩子站在追光的聚焦下,周身笼罩着薄薄的一层雾,白色衬衫被风起,身边是无尽的漆黑,只有他在光芒里,如同停电的房间里一只扑朔的蜡烛。
点火前,你觉得他是蜡。点火后,你觉得他是神。
陈立农坐在保姆车里,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新奇,车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偌大的七人座除了司机,只坐了他和小雪姐姐。
他们在公司门口下了车。陈立农忍不住左顾右盼地张望着,真神奇啊,才走了这么一小会,居然见到了那么多好看的人。
“别盯着别人啊。”小雪拉了拉陈立农的领子。
“哦。”陈立农不甘心地低下头。
“我们公司觉得,孩子的先天条件很好,好好培养肯定是个新星。这个比赛选出来就能够进入节目录制了,《向上吧!少年》本身就是关注度很高的节目,我们公司可以和你们签约,给他提供很好的训练条件和资源,帮助他出道。”
坐在办公桌前的叔叔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名片。
“没关系,这一周你们都可以仔细考虑。”
“我是张世明,可以叫我Andy。”
“Andy叔叔,”陈立农凑上去,“我能看看别的选手吗?”
张世明握着鼠标一轮轮地转着,“现在晋级了很多人的,你想看谁?”
“有北京赛区的吗?”
“很多呢。”
“那……有林俊杰的歌吗?”陈立农期待地问,林俊杰是他最最最喜欢的歌手,孙燕姿排第二。
“有啊,我看看,比如这个。”张世明好脾气地念着。“表演曲目,《不潮不用花钱》。北京赛区,不过这个孩子不是北京人,只是来北京参赛的,名字是……”
“蔡徐坤。”
陈立农的耳朵动了动。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名字过敏,听到居然红了耳朵。
陈立农凑过去看着电脑屏幕,张世明打开的文件是选手的资料,地址被陈立农尽收眼底。
陈立农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黑夜,眯着眼睛撕下来一张作业本上的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蔡徐坤哥哥,你好!
我是陈立农。我最喜欢林俊杰了,你也喜欢林俊杰吗?
我在台北,你现在在北京吗?好想去北京玩啊。如果可以遇见你就更好了。
咱们可以一起听JJ的歌,真开心。
哦对了,我也是比赛的选手,所以我会努力的!你也要进决赛,咱们在北京见!”
‖2013年‖
—
蔡徐坤哥哥:
不知道你会不会失望,我不能继续参加比赛了。
妈妈说我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能做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之前说好咱们北京见的事情,我违约了。
其实我也不想,我在家里很难过,但是我不能责备妈妈。我知道,我们家需要我脚踏实地地成长,妈妈还指望着我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让她轻松一点呢。
你肯定能进决赛的,我相信你。
我在网上看了海选现场,观众拍的《不潮不用花钱》,我觉得你没问题的。
虽然我本身也不想成为大明星,但是却产生了梦破碎了的感觉。
是不是我太贪心了呀?
不管怎么样,暑假要结束了,我要去预习一下功课。初中的课肯定特别难。
—
可爱的弟弟: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事情,我被淘汰了。
我好像也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
蔡徐坤哥哥:
你不要不开心。
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
如果你出道了,我就做你最忠实的粉丝,我一定会去看你的演唱会,买你的专辑的。
我相信你会出道的。
哥哥,你相信我吗?
—
农农:
你猜怎么回事,今天一个重庆的公司找到我,想让我出道啦。
我决定去他们公司做练习生了。
你知道练习生是什么吗?
出道以前,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练习,练习够了,就可以出道了。
农农说要做我的最忠实粉丝,我好开心。一定要出道,不能让你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我要去练舞啦。
再见哦。
—
坤坤哥哥:
我们开学以后的课真的好多啊。社会课好难,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明明已经有了地图,为什么还要学地理啊?
就像,明明有词典和诗词集,为什么要背诵全文?
明明有计算器,为什么要学数学?
真难啊。
哥哥会不会也觉得很难呢?
没关系的,想想我还在后面支持你,你一定要坚持哦。
一定一定会有很多爱你的人的。
—
坤坤哥哥:
你是不是很忙呀?
我今天被班里的人差点气哭,他们都说男团里的男生没实力,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怎么能带着成见看人呢?
等你出道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不友好的人。
但是我绝对会帮你回击的。
我现在已经是班里最高的了,他们敢说你不好,我就去打他。
—
坤坤哥哥:
前两天我在家里唱歌,妈妈听到了。
我觉得她好像很喜欢我唱歌,那我以后就给她唱歌吧。
如果你能见到我,我也想给你唱歌。
唱什么呢?
我想想,我觉得《我怀念的》很好,那也是我最最开始站上舞台唱的歌。
好期待我们会不会见面,会在哪里,什么时候见面。
—
农农:
农农那么认真,可是我却还是没办法,我没办法出道了。
因为一些原因吧,毕竟我也算是进公司有点晚了。可能原因就是,我练习的还不够,不够可以出道的程度吧。过两天他们三个就出道了,他们都特别优秀,希望他们好。
只是让农农失望了。
我觉得好愧疚。
—
坤坤哥哥: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你不满意,说明还远远没有走到最后呢。
‖2014年‖
陈立农每天都在邮箱里巴望着,可是却一直都没有再收到新的信。
他有时候会写信,但是不再寄出去了。
考试成绩不如意后,被老师批评后,和同学闹矛盾后,他都会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卧室里,开着一盏台灯写信,他把所有的信放在一个过年时候收到的巧克力盒子里,盒子藏在书柜上第二排的漫画书的后面。
每次陈立农要把信放进去,都要把十几本漫画书搬下来,拿下巧克力盒,把信放进去,合上盒子,放上书柜,再把书一本一本摆上书架,然后码齐。
很麻烦。
但是,远远不如让思念打结,再慢慢慢慢解开那么麻烦。
陈立农不怕麻烦。
他怕的是,收不到信的那个人,不等了。
因为陈立农,一直一直都在等。
他告诉自己,陈立农,你真的是个烂人。
你执拗地守着自己的心事,不告诉他,却妄想他懂。
就比如,你写着自己载满心事的信,不寄给他,却妄想他收到。
‖2015年‖
蔡徐坤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很绝情的人。
游戏机,不想带,大不了不玩。
漫画书,不想带,又占地方又很重。
棒球帽,不想带,可能美国也不流行吧。
后来他看着自己20寸的小小箱子,居然只放了几件衣裤,空空荡荡。
忽然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蔡徐坤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这种感觉让他很绝望。
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有带,但是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种感觉。
在去美国的航班上,他坐在窗边望着远方。
正好是日出,飞机从云中穿过,远远的云端逐渐变得明亮,散发着太阳散射出的橙粉色,仿佛一滴墨水一样一丝一毫地伸展开,蔓延到蔡徐坤的面前。
那一瞬间,蔡徐坤被点亮,他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眼底的光逐渐明亮的过程。
这个过程长得让他惊讶,美得让他惊讶。
那一瞬间,他翻着自己的包,寻找一支笔和一张纸。
他想给他写信了。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忘带的是,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子,一笔一划给他写的信。
其实他忘带的,也,不仅仅是信。
当蔡徐坤想要给陈立农写信的那一刻,蔡徐坤发现自己似乎快要忘记他了。
在新的国家新的学校,蔡徐坤过得依然是从前的生活。
偶尔打打球,更多的时间则找一间空空荡荡的舞蹈教室,一遍又一遍地练舞。
他的梦想已经拒绝了他两次,可是他还是觉得,这远远没有走到最后。
这句话,是那个男孩给他寄过的最后一封信。
异国他乡,对蔡徐坤来说并不难熬。
文化差异、语言不通、思维冲击、种族歧视,对他来说都咬咬牙就能挺过去。
但是有的事情,不可以。
他买了一本便签,写完一张就揭下来一张贴在本子上。
那个本子是蔡徐坤最喜欢的,上面印着鸣人和佐助的照片。
当本子终于被贴满的时候,他重新打包好行李。
蔡徐坤要回国了。
‖2016年‖
大陆的节目在高雄风靡起来。
陈立农偷偷买了一个手机,有时候上课的时候看到好笑的情节都会笑出来。
老师们无可奈何,他们都知道陈立农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孩子,可是他在学习时却变得格外愚钝,老师们甚至不再在课堂上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以免他花费五六分钟沉默,最后挤出来一句“我没想好”。
是个有点奇怪的人。
他的同学们也这样觉得。
陈立农,高高瘦瘦干净利落。但是他,一个181的大高个,居然追星。
他追的星还不是大众追捧的周杰伦或者范冰冰,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男团。
陈立农喜欢男团,还是个十八线男团,太匪夷所思了。
在这个团出道以前,陈立农就每天捧着手机给节目里的成员投票。
陈立农的同桌伸过头看了一眼:“你这么卖力,人家认识你吗?”
陈立农看了看他,送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晚上,陈立农坐在卧室里做作业,看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读完一道题目。
丧气地把本子合上,打开抽屉看了看里面的机票,心满意足地合上抽屉。
他习惯性地从一沓书本中掏出了一张信纸。
“坤坤,你们的见面会马上就要进行了,我有买票哦。我甚至努力地学习了地理,考试的时候还答对了所有区域的分度带划分。妈妈很高兴。所以她帮我办了通行证,我可以去看你啦。”
写完,陈立农一如既往地搬下了书柜上的书,把盒子取了下来。
打开盒子以后他发现,这个盒子已经满了。
他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这件事比复杂的解析数学还难。
溢出的心事无处安放,陈立农兜兜转转。
他那个小小的卧室仿佛迷宫,没有出口。
他焦虑地拿着那封小小的信走来走去,最后他下定决心。
如果盒子放不下,可能就意味着,需要被寄出了。
‖2017年‖
陈立农站在高高的天台上,风吹过,他的衣服被吹得飘起。
他站了很久,太阳一点点地消失在天际线,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十分钟后,他下定决心,拨通了电话。
“是Andy哥吗?我是陈立农,几年前台北咱们见过面。”
“我——我想问问您,我现在还可以出道吗?”
陈立农一步一步地数着台阶数,一层一层地走下楼。
一楼的风比天台上小了很多,陈立农敞开了被自己紧紧裹住的衣服。
走到校门口的邮筒前,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投了进去。
陈立农和Andy见了三次面,分别关于练习生的事项和出道资源做了交流,还好陈立农一路长大一直都留着一张干净帅气的脸,加上他本身对陌生人天然的防备心而产生的害羞和内敛,形成了极具特色的个人标志。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陈立农和Andy签了合同,正式签约了传奇星公司。
高雄的六月天高气爽,陈立农依然骑着一辆单车穿过车水马龙,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陈立农绕着家附近的区域转了好大一圈,骑车到了城南,海滩上空空荡荡,陈立农脱下鞋站上沙滩,沙子被太阳暴晒,烫得他脚尖冒汗。
陈立农走到浪的边缘,潮起潮落,水扑上他的脚踝又落下。
当浪走远的时候,陈立农蹲下来,在沙滩上写下一行字母。
几秒后潮水重新涨起,冲上陈立农的小腿肚子,陈立农往后退了几步,再去看地上的字,被打成了一片浑浊。
陈立农若有所失地望着那片沙。
陈立农也成为了一名练习生。
每天都要上声乐课,他也知道自己的嗓音很有天赋。加上他183不太协调的大高个,公司给他的定位也是创作型歌手。
他每周会上一次填词课和一次作曲课,他更喜欢填词,有时候他随便地写下几句信里的话,改一改就成了歌词。
他偶尔上课的时候放发呆。
心里想的是,蔡徐坤,我在变成你。
真可惜啊。他叹口气,居然是通过变成你,来靠近你。
当陈立农第一次见到蔡徐坤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离梦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看着那个蓝色衣服带着性感项圈的男孩,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危险,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灼伤他似的。
在后台准备的空当。
陈立农鼓起勇气,走上前。
“好久不见,蔡徐坤。”
蔡徐坤转过头,他也看着陈立农,思考了一会儿。
“你好,陈立农。”蔡徐坤礼貌地笑着。
“很开心认识你。”
那一刻,太阳落山,天黑了。
陈立农的心仿佛一颗流星,带着太过沉重的愿望坠落。
坠落到地面后,散成灰烬。
—
我给你写歌。为你唱歌。
我为你做练习生,成为现在的我。
我把心事告诉你,将自己袒露。
可是你,你没有听我的歌。
可是你,你没有想起我。
可是你,你没有回应我的倾诉。
我努力地接近你。
而你却,忘记了我。
蔡徐坤,我不是个温柔的人,也不是个长情的人。
我也不浪漫。
可我还是想遵循我给过的所有约定。
我要唱《我怀念的》。
你还记得歌词吗?
我怀念的,无话不说,一起做梦,争吵以后还想要爱你的冲动。
蔡徐坤。
现在,我不怀念了。
—
‖2018年‖
出道后的生活太过忙碌,经常会一两周见不到队友。
蔡徐坤作为个人练习生,不受公司行程的约束,但也因为他第一名的实力和人气而收到众多合作的邀请函。
对他来说,宗旨只有一条。
拒绝不了的就接受。
蔡徐坤无数次地回忆着那天见面时,陈立农的一句“好久不见”。
作为童星,蔡徐坤和很多人都曾经打过照面,其实并不是太稀奇的事情。只是那个男生,蔡徐坤相信,如果曾经见过,他一定能认出来。
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
他有时候想要独自和陈立农聊聊天,可是每当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陈立农总是会立即以“忘了晾衣服”、“手机没电了”、“歌还没练”之类的理由逃离。
是的,逃离。
这样的陈立农实在让蔡徐坤摸不着头脑,他开始不断地回忆自己在和陈立农相处的过程中是否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记忆翻遍,也找不到他们俩单独相处的场景。
真的是只警觉又胆小的兔子啊。陈立农想,不自觉地勾起了微笑。
他们最多的互动却反而留在了见面会的舞台上。
有时候陈立农一反常态地主动勾着蔡徐坤的脖子,或者戳戳蔡徐坤的破洞裤子。
有时候蔡徐坤赌气一般刻意去和陈立农互动,后者也不拒绝,就这样任蔡徐坤牵他的手、摸他的脑袋。
而下了舞台,陈立农重新回到自己的洞穴里,逃避着任何与蔡徐坤的交集。
仿佛舞台上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那他们之间,也是假的吧。
也罢。
蔡徐坤已经成为了拥有着巨大流量的偶像,想要和他攀上关系的明星数不胜数,作为他的队友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蔡徐坤并不在意。
只是反常地,他居然有点依赖来自陈立农的亲昵。
他喜欢陈立农柔软的手掌,身上淡淡的水果味道,软糯的台湾口音,半撒娇半认真的可爱腔调,还有他藏着心事的眼睛,有所隐瞒的笑容。
蔡徐坤发现,他居然照单全收。
哪怕是他的心事和畏惧,他都喜欢。
或者他的逃避和疏离,他也心动。
拍完一条广告、参加完一个节目后,蔡徐坤总是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给陈立农发一条消息。
很简单的消息。
“我下班了。”
“好的,路上小心。”
蔡徐坤坐在车上翻着他和陈立农的聊天记录,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一样,仿佛复读机一样在他们的记录中乐此不疲地重复着。
其实蔡徐坤在等陈立农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可是陈立农却永远不解风情地回答着“路上小心”。
真的是个木头吧。
可能这是答案A。
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意。
这是答案B。
还是A的可能性比较大,蔡徐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2019年‖
最后一场巡演,也就是所谓的解散见面会上,他们九个人都哭了。
眼泪在陈立农的眼睛里打着转,他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成熟稳重一些,可是却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着眼泪啪嗒掉在了地上。
透过朦胧的泪光,陈立农回过头寻找蔡徐坤的身影。
还真的是个小哭包呢。
陈立农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蔡徐坤的脑袋。
”我的发型都被你揉没了。“蔡徐坤委屈巴巴的。
陈立农愣了愣,”那……我不揉了。“
蔡徐坤踮起脚伸出双手,”但是,可以拥抱。“
陈立农也张开手,一把抱住蔡徐坤的腰,似乎又瘦了,轻轻一拎就抱起来了,陈立农没忍住自己的脚步,抱着蔡徐坤转了两圈。
蔡徐坤和陈立农分开的时候,陈立农觉得自己的耳朵在着火。
其实,陈立农有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个画面。
出道的那天,他曾经抱着他转过圈。
结束的这天,他也给了他最独特的拥抱。
蔡徐坤,没关系的,你可以忘记我。
但是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拥抱,我卑微地又重复了一次。
这样的话,你会记得吗?
解散后的生活和解散前并无二样,只是每晚的归宿变了地点罢了。
陈立农遵从公司的安排,把重心放在了作词作曲上。
他每天的生活单调简单却充实,他极少出席活动,只是在网上一首一首地发布着新歌。
这种脱离大众关注的生活,是会让人上瘾的。
尤其是当陈立农有一天写完歌,掏出手机的一瞬间看见屏幕反光出的那个身影时。
还能看见当初的少年模样吗?
可能,很难吧。
陈立农摸着几天没刮的胡须,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上,素面朝天,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化妆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他只是有点无奈,每天晚上没有灵感时,抓着自己的头发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这种生活,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曾经是一个文思泉涌,心事缠绵的少年。
忍不住。
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他。
已经是2019年的年末了,陈立农依然在工作。
新歌的Demo总是让他觉得不尽人意,可是却一筹莫展。
陈立农看了看表,还有四个小时,就要2020年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
“我下班了。”
陈立农犹豫了好久,在屏幕上输入“路上小心”,然后删掉。
“新年快乐。你现在有时间吗?”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厂走廊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陌生。
往前走,左边的练习室里,他们曾经一起排练过《Mack Daddy》。
右边的大教室,他们经历了无数次的排名发布,可是如今布景已经全部拆除了。
走进食堂,他们也曾经面对面地嚼着食堂里的蔬菜,味如嚼蜡,陈立农却记忆尤深。
二楼的宿舍,陈立农的宿舍就在蔡徐坤对面。
陈立农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蔡徐坤对着他。
蔡徐坤伸出手,递给陈立农一个本子。
封面上是佐助和鸣人的图画,陈立农忽然回忆起一巡的场景,蔡徐坤拿着佐助的衣服,强烈地要求陈立农穿。
其实陈立农有更心仪的角色,可是蔡徐坤的坚持让他动摇。
佐助就佐助吧,哪怕,他更喜欢鸣人。
陈立农翻开本子,里面贴满了便利贴。
日期覆盖了2015年的每一天。
内容从短短的一句“天气晴”到长篇大论的一整页不等。
陈立农抬起头,看着蔡徐坤。
蔡徐坤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带了蓝色的美瞳,似曾相识。
“我——我并没有忘记你。”
蔡徐坤笑着,你一直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你一直一直都在,只是有几个瞬间,我没有找到你。
更可惜的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离开我。
陈立农也笑了。
我说过,一定会有很多很爱你的人。
我说过,要给你唱《我怀念的》。
我说过,我一定会努力,在北京见到你。
那些承诺和愿望,哪怕从2012年拖到了2018年才终于兑现。
可是我,全部全部,都做到了。
只是那天,我站在大海边,看着余晖照耀在海滩上。
我写下的那句话——
“K&N,在一起。”
我甚至都没有看清,就被冲刷干净了。
你让我做出每一个重要的决定。
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我把对你的心事藏在火影忍者的漫画书后。
你让我成为佐助,却不愿意当我的鸣人。
你是我长达七年的宣泄,长达七年的秘密。
你是我长达七年的暗恋,长达七年的相思。
你是我长达七年的欢喜,长达七年的追逐。
可你,却只给了我长达七年的温吞,哪怕我抱着接近十分的认真。
七年,到此为止,结束吧。
就让我虚伪地告诉你,我只有九分对你的认真,好不好。
剩下的那一分,留给我脆弱的自尊心。
陈立农低下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巧克力盒子。
“新年快乐。”
说完的那一刻,廊坊的钟声敲响。
距离2020年只有十秒了。
10,蔡徐坤收下了盒子,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不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9,陈立农听着钟声,扭过头不敢注视蔡徐坤的目光。
8,蔡徐坤轻轻地说了一句,“农农,你知不知道,我搬家了”。
7,陈立农回过头,蔡徐坤的眼神温柔如水,可是陈立农远远没有学会游泳。
6,蔡徐坤握住陈立农的左手,蔡徐坤的手好冰。
5,陈立农想要问问他,你冷不冷。
4,话还没有说出口,陈立农恍然大悟。
3,回国以后的那些信,蔡徐坤从来没有收到过。
2,原来,原来,陈立农如释重负。
1,我承认了。
“我十分十分,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