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坠落|一发完
*半现背
*改编自《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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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农坐在院子里看落日,双人的秋千他只坐了一半。
看着身边的一套黑色西服,陈立农叹了口气。
把衣服拾起来,抱在怀里。
衣服上,还留着蔡徐坤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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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农第一次见到蔡徐坤的时候,是在七岁那年。
他坐在卧室的小桌子上写作文,题目是“梦想”。
陈立农最讨厌写作文,他连和人聊天都很少能说出完整且没有病句的话,通常都是磕磕巴巴、断断续续、语义重复。
对着作文纸上的标题发呆了半个小时,只写下了“我的梦想是”这五个字。
七岁的小孩,生活里只有动画片和糖果,梦想这个词的意义都尚未定义清楚。
梦想,似乎就是梦里想要做的事情。
上次梦见了自己成为了超人,帮助奥特曼打败了好几个怪兽,身负重伤可是一点都不疼,这种事情其实也挺好的。
还有一次,老师在梦里告诉他们以后的假期都不会布置作业,结果他就欢呼到把自己吵醒了。
好纠结,这些事情都好想做啊。
忽然窗外传来了响动,陈立农家住在一楼,听得格外清楚。
陈立农跑到窗口张望,发现门口的灌木丛虽然没有风却晃动得厉害。
“谁啊!”陈立农胆怯地冲外面喊了一声。
灌木丛居然回答他,“你是陈立农吗?”
陈立农被叫到名字,吓了一跳,退到了卧室门口,随时准备逃走,“你……你干什么!我、我爸妈,我爸妈不在!”
后来回想,陈立农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坏人。”灌木丛说,“你能不能——从你爸爸的衣柜里,拿一件衣服给我?”
陈立农愣在原地,“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会伤害你的。农农。”灌木丛说。
农农是陈立农的小名,每次被叫到这个名字,就如同一只猫被顺着毛抚摸了一样,瞬间没了气焰,只能乖乖地服从。
“你,”陈立农想了想,“你要什么颜色的衣服?”
灌木丛里传来笑声,“都可以。”
陈立农跑进父母的衣柜里,打开衣柜门,选了好久,最后拿出来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这是陈立农最喜欢的搭配,他觉得爸爸穿上以后就像是个大男孩。
陈立农拿着衣服跑回卧室,从窗口扔了出去。
灌木丛又哗啦啦地抖动着,过了一会,一个男人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陈立农有点看呆,这个男人十分瘦削,棱角锋利,眼睛却格外温柔。
长得,真好看啊。
“农农,”男人隔着窗户冲他打招呼,“你好啊。”
“……你是谁啊?”陈立农觉得自己的大脑难以运转。
“我叫蔡徐坤。”男人笑了,他笑起来格外美丽,像是一朵烟花。
蔡徐坤隔着窗户往里望了望,“你在做作业吗?你几岁了?”
“七岁。”陈立农点点头,“你几岁啦?”
“二十七岁。”蔡徐坤笑。
陈立农掰着手指算了一会,“你比我大二十岁。”
“其实,我比你大两岁。”
陈立农不解地伸出了十根手指,面对蔡徐坤,“不对,二十七减七,”又算了一遍,“是二十。”
蔡徐坤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啦,也是二十。”
“你是干什么的?”陈立农问。
“我是个明星。”
陈立农瞪大了眼睛,“你是明星?我在电视上没见过你呀。”
“嗯……”蔡徐坤犹豫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十八年以后,我就是个明星了。农农。”
陈立农张着嘴,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根据蔡徐坤的话,他推理出,“你……你来自,十八年后吗?”
蔡徐坤站在窗外点点头,“是。”
陈立农看着窗外的蔡徐坤,只有房间里的一盏台灯点亮着,黑夜里他们两个人仿佛镜子的内外,一个真实一个虚假。
“你在骗我吗?”陈立农说。
“当然没有。”蔡徐坤的笑容是全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比棉花糖和被窝都要柔软。可能是一片云吧,可是老师说云是蒸汽,看得见摸不着。
这么想想,其实很贴切。
窗户外的那个人的微笑,温柔得让他想要坠落,可是云朵,却接不住他。
“我怎么相信你?”
“过一会儿,我可能就回到十八年以后了。到时候就麻烦你帮我把衣服叠好,还给你爸爸。”
陈立农沉默了。
“你在写作文吗?”蔡徐坤看着陈立农的课桌。
陈立农点头,“是啊,让我们写’我的梦想’。”
“那你想写什么?”
“变成超人,或者没有作业,我都想。”陈立农撇撇嘴,“还没确定呢。”
蔡徐坤站在窗外依然温柔地笑着,“农农,梦想代表着,你希望以后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呀?”
陈立农考虑着,“我想不出来。”
“农农,喜不喜欢唱歌呀?”蔡徐坤问,“以后,做个歌手吧?”
“你想听吗?”陈立农问。
蔡徐坤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想。”
“
红色是你扮鬼脸
绿色是你早点
蓝色的纸风车在你窗前
什么梦陪你入眠
台北下了一场雨
停在傍晚五点
”
陈立农唱完,他发现窗外的男人眼睛里亮亮的发着光。
“你……你哭了吗?”陈立农天真地问。
蔡徐坤低下头,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蔡徐坤吸了一口气,“未来的你,是主唱,是我的队友,是我的知己,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陈立农念了一遍,“很了不起的关系。”
“嗯,是的。”蔡徐坤点头,“很了不起。”
“农农,下次我给你带纸风车,就在你的窗前。蓝色的那种。”
说完这句话,陈立农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窗外只剩下白色T恤和牛仔裤散落在地上。
蔡徐坤消失了。
陈立农打开门跑出去,走到刚才蔡徐坤站的位置,捡起衣服。
衣服依然是热的,陈立农抱着衣服,仿佛拥抱着蔡徐坤一样。
陈立农坐回书桌上,在作文纸上继续写——
“做一个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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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立农七岁开始,蔡徐坤便时不时地出现。每次都是只有陈立农一个人的地方。
陈立农总是装好干净的衣服在书包里,等待蔡徐坤出现,让他穿上。
他们的对话通产是这样。
“你来啦。”
“是的,衣服给我吧。”
“好,你现在几岁啊?”
“你这边是几几年啊?”
陈立农小学毕业的暑假,躺在天台上看星星,忽然蔡徐坤出现了。
男孩染着黄发,梳着中分,似乎带着很浓的妆。
蔡徐坤穿上陈立农递过去的衣服,兴奋地说:“农农,我们一起出道了!”
“你现在是几岁啊?”
“我十九,你十七。我们一起出道了。”
陈立农笑得眯起眼睛,“真好啊。我们这里是2012年。”
蔡徐坤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2017年末的那个综艺,你一定一定要参加。”
“好。”陈立农乖乖点头。
当陈立农被传奇星娱乐公司发现后,他顺从地签了约,成为了一名艺人。
他努力地练习唱歌和舞蹈。
不知不觉,2017年就到来了。
除夕夜那天,陈立农还在公司练习。
蔡徐坤忽然出现在空空荡荡的练功房里,陈立农转过身,递给他一套干净的衣服,上面还散发着清淡的洗衣液味道。
“你——你几岁啦?”蔡徐坤环顾四周,“我猜,你快要十七岁了。”
“是啊,那你呢?你几岁啊?”
“我二十一岁。”蔡徐坤叹了口气,“咱们团今天,合约到期了。”
陈立农盯着他,“为什么不续约?”
“大家都太忙了,我要写新歌,你在拍电影,丞丞代言接到明年了,Justin也要出自己的专辑了……”蔡徐坤一一悉数,“原来,出道以后的日子,这么累啊。”
陈立农抿着嘴,“那,我和你还是朋友吗?”
蔡徐坤没有回头看陈立农,嘴角勾起微笑,“我和现在的你,是朋友,就够了吧。”
年轻的陈立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望着镜子里背靠背坐着的他们两个,一个人在2017年不愠不火,一个人在2019年大红大紫。
他们的两年,差了整整一个相遇的故事。
顺从公司的建议,陈立农参加了《偶像练习生》。
第一天进宿舍的时候,陈立农在每个人的宿舍门口读了一遍名字。
一直读到自己的宿舍,他进去放下了包。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聊天了。
“你是陈立农吧?”一个英俊的男孩子对他笑,酒窝格外迷人,“我是林彦俊。”
陈立农赶紧弯腰,“你好。”
“不用这么客气。”林彦俊拍拍他的肩。
陈立农想了想,“我,我出去逛逛。”
说完,陈立农转过身准备出门。
陈立农站在门口的时候,发现对面的门开了,一个金发的男生也正好在往出走。
他们四目相对,愣了十秒。
对面的男生先打了招呼:“你好。”
“蔡徐坤。”在男生还没有自我介绍的时候,陈立农脱口而出,“我——我好想你。”
蔡徐坤觉得十分诧异,他呆呆地出神,“你,认识我吗?”
“我是陈立农。”陈立农笑了,“你可以叫我农农。”
“农农,”蔡徐坤跟着念了一遍,“很高兴认识你。”
陈立农笑起来,我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这是蔡徐坤第一次见到陈立农,蔡徐坤十九岁,陈立农十七岁。
“所以——”蔡徐坤点点头,“我原来那么早就认识你了。”
陈立农还带着《大艺术家》的妆,蔡徐坤则画着眼线和大背头,他们坐在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
“真神奇啊。”陈立农感慨。
“其实最早的一次,应该是我十岁那年。”蔡徐坤回忆,“一个人坐在卧室,忽然手脚发麻,仿佛低血糖一样,闭上眼睛缓了缓神,睁开的时候我居然——居然什么都没穿地站在一个公园里。”
“然后呢?”
“也没有然后,我就躲在树林里看着在草地上春游的一家人,他们还一起唱了好多首歌,看着看着忽然又回到了卧室里。”蔡徐坤吸了一口气,“就像——就像梦一样。”
陈立农想了想,“是不是一个,草坪的四周种满了粉色雏菊的公园?”
“是。”
“蔡徐坤,”陈立农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我身边啊?”
“万有引力,知道吗?”蔡徐坤想了想,“那些很重要的事情,把我吸引过去的。”
陈立农愣住,过了一会儿,问:“所以,我是很重要的人,对吗?”
慢慢地,他们发现了一些规律。
比如蔡徐坤消失的时候,总是独自一人。
而出现的时候,身边只有陈立农一个人。
因此,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三个人发现过这个秘密。
在大厂的时光缓慢又心酸。
蔡徐坤总是对舞台格外认真,而陈立农却努力想要跟紧所有人的脚步。
有时候偷偷拿出私藏的手机,看了眼微博,满天遍地的评论出现在陈立农面前。
他的手颤抖起来,不知不觉地掉下了几滴眼泪。
一个人的宿舍,格外阴冷。河北持续降温,甚至下起了雨。
陈立农惧怕雨天。
如果蔡徐坤在,就好了。
擦了擦眼睛,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没关系。
睁开的时候,蔡徐坤坐在他身边。
染了黑发,看起来格外清爽,可是眉眼间却散发着年长和疲倦。
蔡徐坤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农农,你不开心吗?”
“我——”陈立农犹豫着,“我觉得,我不能出道了。”
“农农。”蔡徐坤叫他,“农农,你相信我吗?一切都会好的。”
陈立农看着蔡徐坤的眼睛,“我信你。但是我,不再相信自己了。”
“我那边是2030年,我三十二岁,你三十岁。”
“昨天,我去参加,你的订婚典礼了。”
“农农。”
后来的日子真的如蔡徐坤所说,慢慢好了起来。
他们一起出道了。
出道的那个晚上,陈立农没有压抑自己拥抱蔡徐坤的冲动。
出道后的日子更加辛苦,他们马不停蹄地奔赴各种活动,偶尔凌晨回到寝室,第二天清晨又被保姆车接走。
陈立农和蔡徐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在Fan Meeting上相见。
一巡结束后,陈立农便很少再见到比他大两岁的蔡徐坤了。
有一次,陈立农一个人参加完节目,坐在休息室,遇见了二十二岁的蔡徐坤,他说他们很少联系了。
有一次,陈立农在保姆车上休息,遇见了二十三岁的蔡徐坤,在一个综艺里和陈立农再次相见,重新成为朋友。
二十五岁的蔡徐坤,获得了音乐界的金曲奖,而陈立农得了演艺界最高的荣誉奖项。
二十六岁的蔡徐坤,会帮陈立农宣传新戏,陈立农也会帮他打歌。
二十八岁的蔡徐坤,隐退娱乐圈,陈立农依然是炙手可热的明星。
三十岁的蔡徐坤,正式和娱乐圈切断了所有联系,包括与陈立农的联系。
陈立农遇见了好多蔡徐坤。
那些蔡徐坤,有的意气风发,有的慷慨激昂,有的沉郁顿挫,有的沉默不语。
但是,陈立农再次见到和他生活在同一年份的蔡徐坤的时候,他们已经要解散了。
大家举起杯,说了一声“前程似锦”。
就此,各自奔赴各自的前程。
而解散那天以后,陈立农再也没有见过未来的蔡徐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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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农把蔡徐坤告诉他的年份都记得清楚。
他们重新相遇在2021年。
那一年,蔡徐坤在舞台上唱了一首歌。
“
台北下了一场雨
停在傍晚五点
我望着六色彩虹贴在你天空
缺席的那个颜色就在你迷人笑容
”
唱完这首歌,他们在一起了。
后来,陈立农拍了一部年度大戏,一跃得了大奖。
而蔡徐坤也不断地发歌,并得了金曲奖。
那一年是2023年,他们最辉煌的一年。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蔡徐坤无数次地提出过共同隐退的想法。
蔡徐坤厌烦了躲藏和偷摸,他想要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
而陈立农,接到的剧本一个比一个精彩,他用一次又一次“等我拍完这一部”的借口,不断地拖延着。
2028年,蔡徐坤正式退出了娱乐圈。
陈立农尚未杀青,在片场听到这件事,他扔下了整个剧组去找蔡徐坤。
还没跑出片场几百米远,陈立农被经纪人的车拦下,把他带了回去。
蔡徐坤是很神奇的人。
他消失了,却从不注销自己的手机号。
他留给陈立农无尽的“滴——”声,抱着能够打通电话的幻想,却从来不再回应。
陈立农三十岁那年,工作原因认识了新晋花旦林璐,对方有着姣好的容貌,甜嗲的嗓音,不可告人的后台。
任凭经纪人的摆布,他们对外宣称了恋情。
顺理成章地,在几个月后他们宣布订婚。
陈立农无所谓。
无所谓女孩子穿什么服装,背景用什么音乐,桌布调什么颜色,主菜选什么品种。
无所谓邀请哪些客人,哪些伴娘,哪些伴郎。
直到他穿上西服的一刹那,转过身,发现了站在他背后的蔡徐坤。
蔡徐坤的眼睛依然温柔。
陈立农依然在坠落。
温柔的云,没有接住坠落的星。
流星,对于云和星,仅仅是陨石而已。
“出去坐坐,好吗?”蔡徐坤温柔地问。
陈立农顺从地跟随着他。
他们坐在了空旷的花园里,一起坐在秋千上。
陈立农说:“对不起。”
蔡徐坤笑了,说:“没关系。”
这是蔡徐坤和陈立农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陈立农捡起蔡徐坤的衣服,紧紧地抱住他的体温。
陈立农再也没有见过蔡徐坤。
是因为,蔡徐坤没有回来。
或者是因为,陈立农失去了万有引力。
他不知道。
陈立农打开音乐播放器。
“
红色是你扮鬼脸
绿色是你早点
蓝色的纸风车在你窗前
什么梦陪你入眠
台北下了一场雨停在傍晚五点
”
“短暂也许是另一种永恒”
星球坠落的那个刹那,陈立农知道,是永远了。
永远不见的,那个永远。
永远纪念的,那个永远。
我原来,永远都离你那么遥远。
你和我跨过了长长短短的几年,深深浅浅的岁月。
我却从来没有伸出手,说,不要走。
台北忽然下起雨。
星变成陨石坠落。
云变成雨降落。
果然,云是舍不得星球坠落的。
可是,流星是用来实现愿望的。
如果你再见到七岁的我,可不可以带一只蓝色的纸风车,然后告诉他。
你的梦想,是留住他。
——end——